老李在這個小鎮上,賣了快三十年的麥芽糖了。
街坊鄰居都認得他,而鎮上孩子們不但是他的好朋友,更是他最忠實的顧客。
老李的麥芽糖幾乎人人都愛吃,大人們拿它來爽聲潤喉,小孩兒們當它是饞嘴的零食。
鎮上只有一個人不喜歡老李的麥芽糖,那個人就是老李的兒子阿德。
老李的妻子很早就過世了,身邊就只剩下這個兒子。
老李很疼愛他,甚至還有點兒寵他,因為阿德從小就沒了母親,所以老李總是儘可能的滿足他的要求。
只不過,麥芽糖畢竟是小本生意,賺的錢不多,沒法子讓他和別人的孩子一樣,吃好的穿好的。
老李常常為了多省下一些錢給阿德用,中午都捨不得買便當吃,隨便啃個白饅頭了事。
可是,阿德卻一點都不領情。
他總覺得爸爸的工作讓他很沒面子,而家裡的貧窮更是讓他感到非常自卑;加上學校裡的同學也都知道他有個賣麥芽糖的父親,還給他取了一個「麥芽糖阿德」的綽號。
因此,他從小就討厭麥芽糖,討厭這個到處都麥芽糖味道的家,討厭同學叫他「麥芽糖阿德」的綽號,討厭爸爸這份麥芽糖的工作。
至於爸爸所做的麥芽糖,他則是一口都不願意沾。
他下決心用功唸書,要找一份很體面的工作,更重要賺很多的錢。
北上讀大學,離開家的那天清晨,阿德趁爸爸還沒起床,悄悄拎著行李出門。
他在客廳的茶几上留了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:「爸,我走了,以後不會常回來,您自己多保重。」
從那天起,老李就開孤零零地過過子,每天早上,他還是騎著腳踏車,沿街叫賣著他的麥芽糖,中午依舊啃著白饅頭果腹,把所有攢下來的錢,寄給唸大學的兒子。
大家都覺得老李變了,變得沈默寡言,變得鬱鬱寡歡。
而在城市裡唸書的阿德,除了過年,他很少回家,因為他不喜歡回去那個人人都知道他是「麥芽糖阿德」的小鎮,也不喜歡回到那間充滿麥芽糖味道的屋子,他想要努力的擺脫貧窮,擺脫這一切。
畢了業,當完兵,阿德果真如願的在一家高科技公司裡工作,他每天穿上西裝,打著顉帶,開著車,體體面面的去上班。
忙碌的工作讓他更抽不出時間回家,這也正好如了他的意。
老李年紀大了,頭髮早白了半邊,他謝絕兒子要他搬去同住的提議,每仍然踩著腳踏車去賣麥芽糖,鎮上的孩子們開喊他「麥芽糖爺爺」,他們喜歡吃麥芽糖,更喜歡這位麥芽糖爺爺,常常和他一起坐在小公園裡,像麥芽糖般的黏在他身邊聽他說故事。
而有了這些孩子們作伴的老李,日子一點也不寂寞。
一天早上,老李依舊蹬著腳踏車,準備去賣麥芽糖。
才騎到巷子口,突然被一輛飛快拐進巷裡的摩托車給撞到了,身後木箱裡的麥芽糖罐,倒的倒,破的破,散落得到處都是。
附近的街坊鄰居知道老李受傷的事,主動為他送飯菜,而孩子們一聽見麥芽糖爺爺受傷了,也紛紛跑到老李的家來探朢他,纏著他說故事。
那天晚上,當老李正打算熄燈睡覺時候,突然發現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。
接著,門開了,亮出了一瘦瘦高高的人影。
原來是接獲鄰居通報而趕回來的兒子阿德。
老李興奮地抬起打著石膏的腿,辛苦的爬下床,撐著枴杖,一步步吃力的走向。
「爸……!」阿德見著滿頭白髮,屈駝著背,腳上裹著高膏,雙手撐著枴杖的父親,心一揪,一句話也說不出口,
他覺得父親老了,真得老了。
「阿德,你一定還沒吃飯吧,來我幫你下碗麵。」說著,他便轉身一枴一枴地走向廚房。
「爸……!」阿德看著眼前這眼前這個為他辛苦一輩子的父親,看著滿屋子的麥芽糖罐兒,聞著濃濃的麥芽糖味兒,整個呆呆的愣住了。
「我不餓,吃塊麥芽糖餅就夠了。」這是阿德第一次主動想要吃爸爸做的麥芽糖。
老李熟練地拿起一張脆餅,抹上麥芽糖,撒上梅子粉和花生粉,再合上另一張脆餅,遞給身邊的阿德。
阿德張大嘴咬了一回,細細地齟嚼著,而他此刻的心情,就像嚼在嘴裡的麥芽糖餅一樣,脆脆的、酸酸的、甜甜的。
麥芽糖的滋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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